事后,她进卫生间冲洗,锁了门,久久不出来。
他开始不安,敲门。她不回答,也没有动静。
万般无奈,他找出钥匙,打开了门。她裹着浴巾,坐在浴缸沿上,头低垂着。听到他进来,她慌忙把脸转向里面,避免同他的目光接触。他让她出去把衣服穿上,小心着凉。她不说话,他伸手去拉她,她动作激烈地甩开了他的手。
他惶惑地看着她,不明白了——刚才还好好的!
晓雪万分羞惭,从来从来没有想到,她会被完全没有情感成份的欲火点燃。这与她在这方面所受的教育、经验,以及她对自己的了解似乎完全相悖。他知道了她的这个秘密,面对他,她无地自容。
他的问题是,不知道这是秘密,他觉着这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。男女之间的这事儿,只要彼此不讨厌就够了。当她在他的身体下进入状态时,他就明白了,她不讨厌他,身体上不讨厌他。她这类的女人,能达到这点就很好。他就是在这一时刻、在这一点上,被感动了、被激发了。以后的一切便都是顺理成章、天经地义的事了。
两个人由于不同的性别、文化、经历,造成了彼此的误解。
后来,她一声不响地穿好衣服,低着头一声不响地向门外走去。看着她的样子,他自觉罪孽深重。“对不起。”他说。
她站住了,停了一下摇了摇头。她不能给人以受侮辱被损害了的错觉,她不想不诚实。
他一下子轻松了,跳了起来:“我送你。”
“不用!”
“反正我也没事儿。”停了停,他又说,“一个人待在屋里,很……寂寞。”
她不禁看了他一眼,这是事后她第一次看他。
于是他说:“坐会儿吧,好么?”
……四周静悄悄的,近四十平方米的大客厅里,响着沈五一低沉、平稳的嗓音。
“我爸爸死后,妈妈一个人养活我们兄弟三个,”他的声音有些嘶哑,晓雪给他倒了杯水,他接过水杯一口气喝下。“她是个家庭妇女,没文化,也没本事,只有力气;给人家洗衣服,糊火柴盒,成宿成宿地糊。我对童年最深的印象就是总想吃东西;馋急了眼,上街捡苹果核吃;还抓过蜜蜂,为了吃它身子里面的那一点点蜜……妈妈让我好好念书,可我不愿意去学校,不愿意受同学们的嘲笑,我想尽办法逃学。有一天,我在外面闲逛了一天,回到家,妈妈死了。什么病不知道,她从来没有去过医院。那年,我十五岁……”
他把头低了下去,他不愿意让人看到他动了感情。
“从那时起我就再没有上学。以后的十几年里,我的生活目标就是吃饭,就这么一直混到二十七八岁。二十七八岁时,我还没接触过女人。女人啊,只要不是没法子,或是幼稚,是不会要穷人的。”
(一五六)